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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翁托扳平比分后，城市遭遇了一场小型地震，不过伯恩利很快又取得了领先。焦急、无助、紧张……第91分钟索罗门完成绝杀，西约克郡中心彻底陷入疯狂。人们朝着各个方向蹦跳唱叫、相互拥抱，一间酒吧里突然扔出几枚烟花，一名服务员被烧伤了左手，但没人关心这些。

　　只要是值得庆祝的时刻，利兹联球迷从来不会收敛。那些没有经历过俱乐部辉煌时期、或者上次升超(因为疫情)无法放肆庆祝的年轻人，更有理由彻底放飞自我。

　　如潮的人群涌向城市博物馆，大家纷纷爬上护栏、阳台、路灯，烟花在晴朗下午升空，眼前立刻被蓝色、黄色和白色烟雾笼罩。大多数人都穿着利兹联球衣，不停狂灌啤酒，警车和救护车严阵以待。埃兰路球场周围人满为患，俱乐部传奇比利·布雷姆纳的雕像前，一家人恳请路人给他们拍照，但总是等不到合适时机。

　　因为足球，因为胜利，这个略显传统的英格兰中北部城市，彻底改换了面貌。那些平时不怎么关注足球的人，也会为庆典乔装打扮。一路前行，我们看到了蜘蛛侠、超人、啦啦队女孩、超级玛丽……平日里没有太多客人的意大利饭店和印度餐厅，也因球迷狂欢变得生意兴隆。

　　利兹的“夜晚”，经常在下午开始。酒吧DJ卖力地嘶吼，庆祝人群中有迈凯伦、兰博基尼或保时捷，也有衣着朴素、怡然步行的中年球迷。

　　利兹联球员高举奖杯那一刻，街头艺术家罗伯特·恩迪科特也拎着画笔开始了全新的创作。这位利兹联死忠的工作地点就在埃兰路对面，过去两年，他已经完成了4位俱乐部传奇球星的巨幅画像，目前正在创作第五幅——2016年到2021年为“白玫瑰”效力的西班牙中场巴勃罗·埃尔南德斯。接下来，他还有一个宏大的计划：模仿披头士《Let it Be》的专辑封面，为利兹联传奇教练做拼图。

　　“如果下雨或者下雪，你就得停工。而且在冬天作画，油漆非常容易凝固……”外号“白狼”的恩迪科特，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埃兰路附近的街区。在他购买季票的东看台，还有他与同行约翰尼、保罗共同完成的艺术作品——从看台入口，直至楼梯高处。

　　“利兹球迷经历过一段无比艰难的时期，我们得画点儿什么，让大家振作起来。”恩迪科特这个想法始于2000年初，他的第一幅画作、也是最重要的一幅，名叫《利兹联梦之队》，上面有18名各个时期的球员。“我向时任俱乐部主席里兹代尔提出了这个想法，他很喜欢。为此，我放弃了两周假期，因为我还有其他工作。”

　　2000年4月5日，利兹联做客挑战加拉塔萨雷的欧洲联盟杯半决赛首回合前夜，两名球迷在伊斯坦布尔遇刺身亡。“得知他们去世的消息后，我停止了一切工作。那段时间我心情非常糟糕，创作灵感也是一点儿没有。”

　　直到2017年，恩迪科特才恢复了与俱乐部的联系。“我讨厌墙壁空空如也，必须画点儿什么！于是我对俱乐部高层说：‘你们支付油漆钱就好，我来免费作画。’”赤裸上身，歪着脑袋，恩迪科特和他的助手们为那些光秃秃的墙壁增添了很多经典符号和球迷助威口号。2011年自杀的俱乐部名宿斯皮德的形象，也在上面。

　　埃兰路就像一座沉睡巨人的殿堂，这些壁画，也会勾起人们对利兹联辉煌岁月的回忆。唐·里维执教期间(1961年到1974年)，“白玫瑰”先是在1965年输掉英甲冠军争夺(积分相同情况下进球数不如曼联)，随后在1969年(队史顶级联赛首冠)和1974年两次捧杯。恩迪科尔表示：“我们和利物浦竞争了很多年，里维和香克利非常相似，并且相互尊重。”

　　欧洲赛场，利兹联在1968年和1971年夺得城市博览会杯(联盟杯前身)，1973年进入欧洲优胜者杯决赛(不敌AC米兰)，两年后又在欧洲冠军杯决赛中输给拜仁。“贝肯鲍尔那天控制了裁判的大脑。”恩迪科特对此耿耿于怀。

　　利兹这座城市曾经更热衷于板球和橄榄球，不过因为上世纪60、70年代“白玫瑰”取得的成绩，足球逐渐占据了重要地位。恩迪科特解释说：“这座城市和利兹联俱乐部一荣俱荣，足球对于经济的影响，也是至关重要。”

　　80年代，利兹联成绩糟糕、经历过一次降级，财政状况也非常艰难。撒切尔执政期间，西约克郡爆发了大规模的罢工事件，当地居民吃了很多苦头。“球场上座率下降，足球流氓与警察不断发生冲突，一切都显得无比混乱。”

　　1988年，霍华德·威尔金森接手利兹联并让球队重新出发。1991-92赛季，英超创立前夕，拥有坎托纳的利兹联强势夺冠，威尔金森成为了迄今最后一位英格兰顶级联赛的本土冠军教头。那个阶段，也是整座城市经济腾飞的转折，金融、电信企业迅猛发展。恩迪科特告诉我们：“利兹人一直保持着对工业和劳动的自豪感，而且那些取得成功的企业，都不是跨国公司。”

　　1998年到2002年，利兹联创造了又一轮冲击波，那支“青年近卫军”从未跌出过英超前5，还在2001年杀进欧冠半决赛。但由于持续高价引进球员导致俱乐部财政，丢掉欧冠资格的利兹联，不得不将阵中骨干卖掉，进而大幅滑落。2007年，“白玫瑰”甚至以英冠垫底的成绩(被扣10分)掉入了第三级别。

　　对于心爱俱乐部的历史，安迪·麦克维如数家珍。此君目前在利兹市中心经营一家小店，主要售卖自己设计制作的俱乐部相关纪念品和海报，其中最畅销的一张海报上写着“利兹联，痛苦、创伤和偶然的快乐”。

　　曾是一名体育老师的麦克维，一开始是把自家附近的电箱都涂上了俱乐部的颜色，随后又把创作范围扩大到了球场附近。“有一天，一个家伙把我的作品全部涂成了黑色，还给《约克郡晚邮报》发了一封匿名举报邮件。而俱乐部得知后，愿意付钱让我再画回来。”

　　一个朋友的建议，让麦克维完成了转行。“他适时朝我踢了一脚，于是有了这份新行业。”一边介绍商品，一边跟客人畅聊夏季转会，除了为孩子们搞创作，麦克维还要处理很多私人订单，以及跟俱乐部合作。“我上过电视、报纸，甚至是《》。我一直喜欢设计，但我不太懂画画！实际上，我是偶然成为艺术家的，只是画了些小玩意……”

　　最令麦克维感到自豪的，是他收到过前利兹联主帅马塞洛·贝尔萨发来的祝贺信息。“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礼物！”

　　2018年到2022年执教利兹联的阿根廷名帅，让球队重新回到了胜利者的版图，除了2020年的英冠奖杯，还有2021年英超第9的排名。与贝尔萨有过几面之缘的恩迪科特回忆道：“贝尔萨先生非常谦逊，有着深邃的思想，他的行为举止也令人尊重。”阿根廷人会从球场走路回家，也会带着所有球员出去捡垃圾，“他希望俱乐部所有雇员都展现出对球迷的尊重。”

　　贝尔萨留在利兹联的，还有令人难忘的战术风格，以及一些遗憾。“他执教球队的首场比赛，对斯托克城(3比1)，简直太梦幻了！从后场开始组织进攻，通过不间断的短传向前发展……他把那些‘普通球员’变成了超级明星。直到现在，很多球迷还希望他能回来。他当年被解雇，是因为时任俱乐部主席拉德里扎尼和体育主管奥尔塔嫉妒我们太喜欢他！”

　　送走贝尔萨后，利兹联再度降级。去年球队折戟于升级附加赛，今年以100个积分夺得联赛冠军，球迷们没有等待太久。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庆祝中，球员和教练乘坐的3辆大巴在蜂拥人群中艰难前行。印着主赞助商红牛标志的汽车在前面开道，夺冠功臣们手握麦克风、不停与球迷互动。德国主帅达尼埃尔·法尔克甚至愿意走下来与球迷握手，因为2023年夏天得到美国老板任命时，他并不被外界看好。

　　最近两个赛季，英超升班马都是“原路返回”，接下来等待利兹联的肯定也是困难挑战和严峻考验。对于新赛季的前景，恩迪科特并不乐观，因为他觉得法尔克正在承受不公正的待遇。“俱乐部对他的支持比较有限，而且球迷会拿他跟贝尔萨相比。